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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80章兩個蛋(1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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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80章兩個蛋(1)

開學第一天,事情不算太多。

上午競選班幹部、分發教材,下午全班同學打掃課室和教學樓衛生,然後班主任組織大家去學校後頭的樹林裏植樹——

“每人都拿一棵樹苗去植樹,以後也多來照顧一下你們的樹……這是我校的傳統!十年二十年三十年以後,當你們重游故地的時候,也可以來看看當年你們種下的小樹苗長成了什麽模樣!”

桃桃很興奮。

她很喜歡這樣的傳統。

想了想,她和湯老師說了一聲,多拿了一棵小樹苗。

——她一棵、宋秩一棵,因為她和他一塊兒來的。

種完了樹,老師又交代了一下從明天起就要正式上課了,今天是給大家的最後自由活動時間,如果還有沒準備好鋪蓋衣裳的同學,可以抓緊時間去置辦。

桃桃和張靈芝就陪著王冰鳶去學校外頭找她奶奶和她弟弟。

還是很容易找的。

王冰鳶說,往橋洞底下去,一準兒能找到。

不過農大附近沒有橋。

三人找了一圈兒,在距離學校五百米遠的地方找到了一個配電站的小房子。

過去一看——

王冰鳶發現了她奶奶的麻袋。

再看看這個配電站的小房子,裏頭是高壓電開關,估計奶奶和弟弟昨晚上也沒進小屋,兩人是在小屋後頭的空地那兒睡的。

至今那地兒還鋪著報紙。

小屋裏傳來低聲轟鳴的機器,想來徹底不停歇。

也不知一老一少是怎麽睡了過去的。

王冰鳶蹲在她奶奶的麻袋前,嗚嗚地哭。

桃桃拉了她起來,“走!我們租房子去!”

王冰鳶驚恐地瞪大了眼睛,“租房子?”

桃桃“嗯”了一聲。

她拽不動王冰鳶。於是就拉住王冰鳶的手,拼命往外頭走。

王冰鳶順從地站起身,語氣卻十分惶恐,“桃桃!桃桃我們不去……我、我手頭沒錢,租不起房子!”

“你不問問怎麽知道租不租得起呢?”桃桃拉著王冰鳶走了出去。

張靈芝跟在後頭。

桃桃去房管所找了劉大姐。

劉大姐對桃桃十分熱情。

然而聽了桃桃的解釋,又打量了王冰鳶一番,劉大姐明白了王冰鳶的處境,說道:“掛靠在我們單位裏、對外放租的房子啊,最最最便宜的,當屬煤炭局那邊的屋子了,我記得是個二居室的房子,租金是十二塊錢一個月,好處是距離你們學校不遠,能接受嗎?”

王冰鳶拼命地搖頭。

劉大姐又想了想,說道:“還有一個辦法,不過,得你們自個兒去問。”

“什麽辦法?”桃桃立刻問道。

劉大姐說道:“你們往東走,大約兩公裏遠的地方有個小塘村,小塘村旁邊還有個大塘村,都是幾百人的村子。你們上那兒去問問,沒準村裏人願意租空房子給你們,估計也就……四五塊錢一個月租金吧!”

桃桃高興地應下,“謝謝劉大姐!”

劉大姐又悄悄問桃桃,“你房子還買麽?”

桃桃實話實說,“我和他商量過,房子麽總是要買的,但就是……可能會換個地段兒。”

劉大姐,“沒事兒!買房子是人生大事兒,你要是決定在哪兒買,告訴我一聲唄,我可以幫你看看的!”

“謝謝劉大姐!”桃桃笑瞇瞇地說道。

於是桃桃和張靈芝又拉著王冰鳶去找小塘村。

王冰鳶老大不願意的。

主要是手裏沒錢,心裏不踏實。

兩公裏的路程也不算遠,三人走了二十分鐘就到了。

那是一個看起來比較富裕的村落,幾乎家家戶戶的房子都挺大的。而且看起來,村裏人對桃桃三人的出現並不感到意外。

一個四十多歲的幹練婦女看到她們,主動打招呼,“哎你們幾個,是附近的大學生,對吧?”

桃桃點頭。

“來咱村裏是想租房子的吧?”婦女說道,“好多學生都在我們村租房子住呢!”

桃桃樂了,“是呀嬸子,您能幫幫忙嗎?”

婦女,“能啊!我就是婦女隊的!來,跟我上村委去,我介紹介紹情況給你們……對了小妹子,你們想租什麽房子啊?”

桃桃特喜歡這婦女的直爽和幹練。

因為她媽媽唐麗人就是這種人。

當下,一眾人還沒走到村委呢,桃桃就已經和這婦女聊得已經熟悉了。

婦女的夫家姓陳。

準確說來,小塘村和大塘村百分之六十的人都姓陳。

桃桃叫她陳六嬸。

陳六嬸說道:“咱們村裏呢一共有三種房子,一種是獨門獨院兒的,這種租金貴,十塊錢一個月,一共三間大瓦房,茅廁和夥房都有,院子也大!有自來水、通電,水電費自付!”

王冰鳶驚恐地直搖頭。

陳六嬸又道:“一種呢,就是在村民家裏租一間屋,但必須交夥食費,畢竟是在人家裏搭夥麽,一般是五塊錢一個月,夥食費另算……”

王冰鳶還是搖頭。

陳六嬸道:“還有一種呢,就是租大村底下的平房單間!一間屋子差不多十五平方米大小,一個月租金兩塊錢,上公共廁所,沒有夥房,但是你們可以在屋門口弄個煤爐子……”

王冰鳶,“就這個!”

——這些年來她還是攢了些錢的,不多,三十七八塊錢。弟弟是知道她的錢藏在哪兒的,這次他一塊兒帶了來。

三十七八塊錢的積蓄,這兩塊錢一個月房租的房子,足夠讓奶奶和弟弟住上半年的。

至於以後,再慢慢想辦法吧!

桃桃抿著嘴兒笑了,“冰鳶先不急哈,我們去看看房子再說。”

陳六嬸很熱情地帶著她們去了平房。

那算不上很好的房子,一長溜的平房,共有三四排,每一排大約有個七八間單間,以及每一排房子前,都有個洗菜洗衣洗手的平臺,旁邊是公共廁所。

住的人還不少,很多門前都掛著洗後晾曬的衣裳。

陳六嬸讓她們進了一間空置的屋子。

屋子不大,裏頭空落落的什麽也沒有,但是有電燈、門前就是自來水……

比起桃桃的老家如意村來說,條件還好些呢!

至少通電、有水。

陳六嬸道:“電費和水費是公攤的哈,每個月預收一塊錢,下個月電費水費出來了,再多退少補。不過,一般是公攤不到一塊錢的,夏天用水用電多,可能得花上七八角錢,冬天的時候少點兒,大約四五角左右。”

桃桃又問:“六嬸,那在你們村裏,買煤方便嗎?”

“方便!喏,你們去找二排203房的張大煤,他就是拉煤的,我們村裏人用煤也多數找他,他價格公道,又賣力氣,為人可好了!”陳六嬸答道。

桃桃再問,“這屋裏沒家具麽?”

陳六嬸道:“沒有的,得你們自己找。”

“那,買米買面呢?”

陳六嬸高興了,“買米買面找我們!你們自個兒上供銷社去問價格,回來我們七折賣給你們,這村裏你隨便找人買就得了!不過油鹽醬醋這些我們不賣,我們也要自己出去買……”

桃桃明白了,“謝謝六嬸!”

然後又問王冰鳶,“你考慮好了嗎?”

王冰鳶剛才是腦子一熱,覺得一個月2塊錢的房租,她還出得起。

現在聽了桃桃和陳六嬸的話……

她冷靜下來。

是,一個月的房租也就是2塊錢,再加1塊錢的水電。可買家具、被褥鋪蓋、米面主食、油鹽醬醋,還有煤……

她手裏的三十幾塊錢恐怕就花光了。

半年以後又要怎麽辦呢?

王冰鳶艱難地說道:“桃桃,我……”

桃桃轉頭對陳六嬸說道:“六嬸,我們決定了,這房子我們想要租下來!”

王冰鳶急了,“桃桃。”

桃桃輕輕地扯了扯王冰鳶的衣角。

陳六嬸,“好咧!那走,我們這就回村委去簽合同,簽完合同啊我就把鑰匙給你!”

桃桃拉著王冰鳶跟著去了。

簽合同的時候,王冰鳶的手都在顫抖。

桃桃柔聲安慰她,“別怕,有我呢!”

頓了一頓,說道:“你也總不能讓你奶奶和弟弟一直睡在大街上吧?”

王冰鳶一咬牙,在租房合同上簽下了自己的名字,交了一個月的租金、一個月的押金、又預付了一塊錢的水電費。

五塊錢給出去,王冰鳶拿到了一把305房的鑰匙。

當下,桃桃就找陳六嬸換了十斤大米、十斤面粉,又帶著王冰鳶去找203房的張大煤,向他訂了一百個煤球,要求晚飯前送到305房去。張大煤收了錢,滿口應下。

然後桃桃又帶著王冰鳶去找回房管所的劉大姐,說要買兩張舊床、一個衣櫃、一張飯桌四張凳子,另外還要再置辦兩副鋪蓋、外加鍋碗瓢盆、油鹽醬醋什麽的……

劉大姐打量了王冰鳶一會兒,拿了紙筆列了個單子出來,然後一樣一樣的和桃桃商量——

“兩張床、一個衣櫃就得花十塊錢,飯桌和凳子你們別買了,正好我家打了新的,舊的就送給你們吧!鋪蓋得買新的,這裏又是八塊錢……鍋碗瓢盆呢,我家有個雙耳錫鍋但是手柄斷了就一直沒用了,那個鍋也送你們,你就少買一個唄,再要一個炒鍋就好……”

王冰鳶紅了眼圈,嚅嚅地說了聲,“謝、謝謝您了。”

桃桃笑瞇瞇地說道:“謝謝劉大姐了,您給算算賬,一共多少錢。”

劉大姐一算賬,“十九塊八!”

桃桃就看著劉大姐笑。

——這個價格,隨便哪一個拎出來單獨算,都跟昨天劉大姐的報價不太一樣吧?

劉大姐有些不好意思,“桃桃啊,主要是、主要是……”

“謝謝您!”桃桃還是由衷地說道。

劉大姐雖然挺市儈、又愛占小便宜,可在聽說了王冰鳶的身世以後,主動幫著精打細算、又減免了不少費用、還把自家用不上的東西送給王冰鳶……

桃桃還是覺得挺高興,哪怕是昨天的她,已經成為劉大姐的肥羊。

王冰鳶又付了近二十塊錢出去。

迄今為止,她手裏只剩下了十塊錢。

心裏有種不踏實的忐忑不安。

可一想到奶奶和弟弟有了暫時的棲身之處……

她心裏又好受了些。

昨天晚上她一個人睡在宿舍裏,心裏無比擔憂奶奶和弟弟,剛才在配電站找到奶奶和弟弟的東西、知道他們昨晚露天睡的時候,王冰鳶心裏難受得不行。

——托了大姑的福,之前花錢為章三美付了住學校宿舍的錢,連鋪蓋都是齊全的,所以她倒是能在宿舍裏睡得很香甜,奶奶和弟弟卻露宿街頭。萬一他們遇上了壞人呢?萬一下雨刮風呢?就算平平安安的,會有野狗嗎?蚊子多不多?

當然還是讓奶奶和弟弟有片瓦遮頂比較好。

至於錢麽……

算了,船到橋頭自然直!

桃桃和王冰鳶、張靈芝一塊兒離開了房管所。

她和王冰鳶說好,讓王冰鳶去到她奶奶和弟弟,找到就回去,她則回去找宋秩,晚上她和宋秩會來王冰鳶的新家吃晚飯,慶賀王冰鳶喬遷之喜。

張靈芝也說,她晚上也會來。

當下,三人分道揚鑣。

桃桃和張靈芝回到了學校門口,張靈芝對桃桃說道:“我看冰鳶一家子的日子也過得忒艱難了,不如我捐點兒錢給她吧?你說我要是捐十塊錢給她,她不會不收吧?”

桃桃,“得了吧你自個兒也不寬裕!”

張靈芝一早花3分錢買了兩個大饅頭一勺白粥,然後留了一個饅頭中午吃,中午的時候她又花1分錢買了一勺腌菜……所以她的午飯就是饅頭配腌菜。

這些,桃桃全都看在眼裏,於是搖頭表示不同意、不建議、不讚成。

張靈芝嘆氣,“我好歹是一人吃飽全家不愁!”

桃桃想了想,“以前我哥上大學的時候,我聽說可以在學校勤工儉學,沒準兒我們學校也有。不如你去問一問,如果學校願意幫幫冰鳶的,就給她找份差事做做,哪怕只是給她吃個一日三餐呢,那也能省不少!而且你還可以和她一塊兒勤工儉學,兩個人也有個伴兒。”

張靈芝點頭,“那我這就去問問湯老師。”

桃桃和張靈芝約好了五點半在學校門口等,然後就去了宋秩那兒。

宋秩還沒回來。

桃桃就開始收拾屋子了。

只有生活過、居住過、收拾過,才能知道這屋子裏還缺什麽。

哪怕是,她和他住在這裏的過渡時間……最多不會超過一年,但也不應該馬虎將就。

桃桃在窗前的桌上放了紙筆。

她一邊收拾屋子,就一邊用紙筆記下還缺點兒什麽。

——缺一幅好看又實用的窗簾,缺幾盆好看的植物,吃飯的地兒和睡覺的地兒混在一起怪怪的,桃桃想用好看的布簾子把吃飯和睡覺的地兒隔開。

——缺一個衣帽架,平時外出穿的衣裳脫了就只能撣在椅背上。但如果她和宋秩都在呢?這屋裏只有一把椅子,另外兩個是沒有靠背的凳子。

——還有堆放在門口處的煤球也不太對勁,桃桃不想讓煤球汙染了水泥地和墻。再說了,人和煤球住在一個屋子裏,總覺得怪怪的。

——還缺個置放臉盆和毛巾的衛浴架。再就是,這裏只有宋秩的臉盆,她還沒臉盆呢,得買新的,洗腳的盆子也得買。

收拾得差不多了,宋秩回來了,手裏還拎著一圈系好的鐵絲。

桃桃一看時間,喲,已經五點半了。

宋秩見她沒做飯,就問道:“晚上吃飯堂嗎?”

桃桃說道:“今天上我同學家去吃飯……”低頭看看他手裏拿著的鐵絲,就問,“這是給我做收納架的嗎?”

宋秩點頭。

桃桃眼珠子一轉,笑了。

她先是拉著他走到窗前,讓他看那張紙條。

宋秩快速掃了一眼,含笑拿起紙條、疊好,放在上衣口袋裏。

桃桃打量了一番,從床上拆下了一個枕頭套,疊好、放進自己的斜挎包裏,這才牽著他的手,一邊往外走、一邊跟他說起了今天發生的事……

說到早上她以高票當選班長時,宋秩很是高興;

說到白翡翠出現、居然是桃桃同學的後媽的時候,宋秩直皺眉;

說到王冰鳶的家世時,宋秩沈默不語;

再說到桃桃陪著王冰鳶去租了個房子,愛占便宜的房管所劉大姐也真心實意地幫助王冰鳶的時候……

宋秩笑了,寵溺地撫了撫她的頭頂,“所以你又想起了什麽幫助她的法子?”

桃桃歪著腦袋看著他,指向他手裏拎著的那卷鐵絲。

宋秩,“聽說她弟弟手藝好,你是想讓他做收納架?”

桃桃點頭,“當初我和小竹子也是靠著十塊錢起的家,既然冰鳶一家都是勤快人,應該是扶得起來的。”

說著,她發現他站在一輛自行車旁,不走了?

“這車——”

宋秩說道:“老師借給我的,以後就不用擔心倒車麻煩了。”

桃桃,“要倒很多次車嗎?”

宋秩笑著拍了拍車座,“以後就不用再倒車了啊!走,我們騎車去。”

桃桃攔住他,“不行,今天張靈芝也去,我們騎車她走路,多不好呀!我們走著去吧,不遠的,最多20分鐘。”

宋秩應允。

兩人走到學校門口的時候,張靈芝已經等在那兒,手裏還提著兩個飯盒。

一見桃桃,張靈芝趕跑了過來,“桃桃,我在飯堂打了個葷菜,咱們拿去冰鳶家吃啊!”

然後看到了宋秩——

桃桃抱住宋秩的胳膊,“我給你倆介紹一下吧!宋秩,她是我的同學張靈芝。靈芝,他是我丈夫宋秩。”

張靈芝面紅紅的,朝宋秩伸出了手,“宋秩同志,你好!”

宋秩也很有禮貌的與張靈芝輕輕握手、又迅速放開,“靈芝同學,你好。”

張靈芝看看桃桃、又看看宋秩,笑著對桃桃說道:“桃桃,之前聽說你已經結婚了的時候,我還在想,世上還有什麽男人能配得上你啊,現在看到了……你倆還真是般配啊!”

桃桃得意地說道:“是我先喜歡上他的!”

宋秩不自覺露出內斂的微笑,面龐微微發紅。

雖然心裏高興,但宋秩也很清楚,大白桃口中的“喜歡”最是廉價,這一分鐘能說喜歡他,下一分鐘她就能——

果然,桃桃松開抱住他的胳膊、接過張靈芝手裏的網兜,讓宋秩提著,然後親親熱熱地抱住了張靈芝,甜潤潤的聲音悅耳又動聽,“對不起呀靈芝,你是不是已經等了我好久啦?你可想得真周到,還打了兩個葷菜……我就沒想到這一點,要是你沒準備呀,那我們就給冰鳶添麻煩啦!”

兩個女孩兒嘻嘻哈哈地走在前頭。

宋秩無奈地拎著一圈鐵絲和倆飯盒跟在後頭。

三人趕到了王冰鳶的新家。

這會兒是晚飯時分。

平房區這兒熱鬧得很,家家戶戶都在自家門口的煤爐子那兒做飯。空地上好多小孩子吵啊鬧啊的,空氣裏彌漫著各種各樣的菜肴香氣,特別有生活氛圍。

一個老太太坐在305房的門口守著煤爐子,看起來像是在燒飯。一大堆亂七八糟的東西堆在門口,王冰鳶不時進進出出的……

“冰鳶!”

“冰鳶我們來啦!”

桃桃和張靈芝齊齊喊道。

王冰鳶慌忙應了一聲,“哎!哎哎……來了!”

這時,坐在門口燒飯的老太太突然回過頭,看向了桃桃,一臉的驚詫,“桃桃?”

桃桃也楞住。

——她已經猜到這個老太太應該就是王冰鳶的奶奶,可王冰鳶不還沒介紹呢,老太太怎麽知道她是白桃桃?

再仔細一看,還真是熟人!

原來她是桃桃在火車上遇到的那個老太太呀!

“王奶奶!”桃桃趕緊和老太太打招呼。

王奶奶激動壞了,“哎喲在這兒見到你了……”然後又看到了宋秩,“小宋!”

宋秩微笑著打招呼,“王奶奶好!”

這回輪到王冰鳶發楞了,“你們……認識啊?”

王奶奶的眼圈兒紅了,“喏,她倆就是我在火車上遇到的好心人,出站的時候桃桃還誆我呢,說要請我給她送封信兒,結果塞了十塊錢在裏頭的!”

王冰鳶看著桃桃,半天都說不出話來,“桃桃我……”

王奶奶也恍然大悟,“桃桃,就是你幫著我孫女兒在這兒找到了房子的吧?”

祖孫倆齊齊紅著眼圈兒看向桃桃,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樣兒。

桃桃趕緊轉移話題,指著宋秩手裏拎著的兩個飯盒,“冰鳶、王奶奶,靈芝從學校飯堂帶了葷菜過來,晚飯我們煮點兒米飯就好了啊!這是現成的菜!”

王奶奶顫著嗓子說了聲,“這、這大恩不言謝吶!”

王冰鳶也擦了把眼淚,點頭,“哎,好咧!”然後又喊她弟弟過來,“雪鵬快來,這是你桃桃姐,這是你靈芝姐,這位是……”

桃桃拉過宋秩,“他是我丈夫宋秩!”

王冰鳶就教她弟弟,“這是你桃桃姐夫!”

王雪鵬今年十五了,但因為長期營養不良,生得又黃又瘦又矮小,看起來只有十一二歲的樣子。他跛了一條腿,行動不便,看到桃桃的時候也有些怕生,喃喃地打過招呼以後就躲到了一旁。

桃桃往屋裏看了一眼。

好像已經收拾得差不多了?

只是門口還堆著一個櫃子,看起來很笨重。

桃桃就對宋秩說:“你幫忙搬一下這個櫃子好不好?”

宋秩點頭,放下手裏的鐵絲圈,挽起袖子就準備幫忙搬東西。

王冰鳶,“不用不用不用!姐……妹夫你放著別動,我來!”她也差點兒跟著雪鵬喊宋秩姐夫了,猛然省悟過來她是比桃桃年紀大的,連忙改口。

張靈芝也挽起了袖子,“來!我也來幫忙!”

桃桃則笑瞇瞇把王奶奶扶到凳子上坐好,“奶奶,今天做點兒什麽好吃的呢?”

王奶奶赧然道:“知道你們要來,可倉促之間也沒找著買菜的地方……我們問過陳六嬸了,說想買肉的話,還得周末去鎮上找黑市才行。所以就找陳六嬸借了幾個雞蛋和兩顆白菜過來……”

桃桃拍手,“那就太好了!奶奶我們做個蛋皮白菜湯吧?正好靈芝買了兩個葷菜來,我們學校的飯菜呀可油膩了,我正想喝個清清淡淡的菜湯呢!”

於是桃桃就動手做蛋皮白菜湯了。

小火架炒鍋放一丁點兒油,打一個雞蛋進鍋裏,戳破了蛋黃以後搖鍋、使蛋液散開,攤得大大的,等蛋液底部變得焦黃、表面快要凝固的時候,鏟起來裝在碗裏,破了皮也不要緊。

在這之前,桃桃讓王奶奶把洗好的白菜,梗與葉分開,梗子撕得碎碎的。

這會兒桃桃把蛋皮鏟上來以後,就把王奶奶撕好的白菜梗扔進鍋裏。

“滋啦——”

桃桃快速翻炒起白菜梗,先炒出水、再炒幹,然後把蛋皮也倒回鍋裏,翻炒兩下就倒了一勺清水進去。

等到湯水煮到沸騰了,再把白菜葉扔進去,放鹽末調味即可。

這時,宋秩和張靈芝也已經幫著王冰鳶搬完了東西。

去前頭的洗手池那兒洗手去了。

桃桃就喊,“開飯啦!”

王冰鳶趕緊搬了碗筷去洗手池那兒洗了,又搬了回來,然後開飯。

菜肴很簡單。

——張靈芝帶來的兩個葷菜,一個土豆燒肉片、一個家常煎豆腐炒肉片,另外還有一勺腌菜。再加上桃桃煮的一鍋蛋皮白菜湯,僅此而已。

王冰鳶有些不好意思,“這次實在是不好意思,你們幫著我忙了一整天,還出了大力氣,我……下回我一定請你們吃好吃的!”

桃桃,“好鴨!”

學校的葷菜味道還是一如既往的一言難盡。

豆腐煎糊了、肉片太肥、土豆好鹹……

可能唯一的長處就是油水特別足?

桃桃實在吃不下,就在飯碗裏泡了蛋皮湯,再放兩塊土豆浸在碗裏,這麽吃起來,鹹淡倒是剛剛好。

宋秩挾了一塊稍微瘦一點兒肉片給她。

桃桃這才吃滿意了。

王雪鵬的吃相那叫一個兇猛——

他尤其鐘愛鹹得發苦的土豆,就著兩塊土豆他就能扒完一碗飯,然後再一碗、再再一碗、再再再一碗……

桃桃看著王雪鵬的吃相,有點兒心疼——這孩子有多長時間沒有吃飽過了?

王冰鳶瞪了弟弟好一會兒、可王雪鵬都沒有覺察;最後王冰鳶踩了他一腳、又朝他使了個眼色,王雪鵬這才回過神來,看了看桃桃、宋秩和張靈芝,他意識到什麽,深深地垂下頭,瞬間變成了一只數米粒兒的可憐小鵪鶉。

桃桃吃了一碗飯、喝了一碗湯就停了。

平時飯量很大的宋秩也只吃了兩碗飯,張靈芝看起來也很是克制的。

王冰鳶和王奶奶熱情勸飯,桃桃只說吃飽了。

然後眾人開始聊天。

王雪鵬確認眾人是真的不吃了,這才高高興興的繼續添飯,直把鍋裏的米飯全都吃了個幹幹凈凈——

這時張靈芝正在跟王冰鳶說道:“冰鳶,是這樣兒的,我下午去找了湯老師,問他我能不能在咱們學校勤工儉學呢,湯老師說可以。但是按照規定,我們當學生的,一天最多只能幹三個小時的活計。現在學校的夥房需要人手,另外就是圖書館也需要人手……酬勞分兩種,一是領工資的,一個月三塊錢。一是包吃,就是可以在學校免費吃一日三餐……但是呢,這種勤工儉學是針對貧困學生,得單位或者街道開證明才行,你要不要跟我一塊兒去呀?”

王冰鳶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,“那我選三塊錢!”

——張靈芝簡直太善解人意了!她是外地人,回家開證明還得一來一回的費不少時間。但她今天就去問了這事兒,可見得靈芝根本就是為了她王冰鳶才去問的!

“靈芝,謝謝你!”王冰鳶由衷地說道。

張靈芝有些不好意思,“哎呀謝什麽呀!你看看我們的緣份!全國這麽多人口,偏我們天南海北的聚到了一起……同年級同寢室還同班,這份情誼呀,我們可一定要經營下去!無論畢業以後我們去了那兒,都要一直惦記著同學情!”

桃桃,“這才開學呢你就惦著畢業……”

張靈芝和王冰鳶哈哈大笑了起來。

桃桃回頭看了王雪鵬一眼。

那孩子已經將一整鍋大米飯給吃得幹幹凈凈,這會兒正抱著飯碗、拿著飯鏟子認認真真地刮鍋壁上殘留的米飯。

桃桃就對王冰鳶說:“冰鳶,我聽說你弟弟手特別巧,能不能幫我一個忙呀?”

王雪鵬飛快地將飯鍋和飯鏟子放到了一邊,眼觀鼻、鼻觀心。

王冰鳶說道:“桃桃你快說!”

桃桃就把自己想要一個收納架的事兒說了。

接下來就輪到宋秩動手示範。

但他沒有鉗子。

“我去外頭問問人,看能不能借到鉗子。”宋秩說道。

王雪鵬說道:“我有鉗子。”遂起身,一瘸一拐地去拿了鉗子過來,遞給宋秩。

宋秩就當著眾人的面,拿飯桌的邊沿當成量尺,用鉗子鉗住鐵線,將之一彎、一折、一絞……

沒一會兒,一個九宮格樣式的鐵網就完工了。

接下來就輪到桃桃。

她拿出從宋秩房裏拆下的枕頭套,把鐵架塞進枕頭套裏,向王雪鵬說明哪兒哪兒縫起來,哪兒哪兒要加口袋,口袋的口子那兒得縫上松緊繩。

收納架的上頭要留掛鉤、要連繩子,好把收納架掛、綁在床頭位置;收納架的下邊兒也要弄幾個小鉤子,能掛毛巾什麽的……

桃桃一邊說,王雪鵬就連連點頭,表示聽明白了。

張靈芝瞪大了眼睛,“哎呀這玩意兒好呀,桃桃你可太會想了,我、我也想要一個!”

桃桃抿嘴一笑,又說道:“雪鵬,剛才我說的那個,是我要掛在寢室裏用的。另外我還想要一個可以掛在洗澡房裏用的……”

她解釋了一下。

——學校裏的洗澡房是分一間一間的。桃桃想要一個可以同時放幹爽衣裳、幹毛巾、香皂、洗發膏、梳子等東西的架子。最好是可以掛在洗澡房的板壁上的,但要想辦法遮住放幹爽衣裳的地方,以免被洗澡水給打濕了。

桃桃剛說完,張靈芝就說道:“哎這個我就更加想要了……”

桃桃繼續對王雪鵬說道:“兩種收納架,你就先各做三個出來,把成本算一算,再把做好東西的時間也算好,我們把價格定下來,讓你姐拿到學校去賣!”

王冰鳶一楞,“送給你們就好了……”

桃桃,“就賣!這是雪鵬花時間做出來的,買鐵絲和花布也要花錢……你幫大家做出了很好的東西、改善了大家的生活質量,換取到一丁點兒的報酬這是沒有關系的!”

張靈芝也說道:“對呀!我光是聽桃桃說著,就覺得這兩樣東西特別好!趕緊做出來吧,只要價格公道,一定會有很多人買的!”

桃桃又說道:“明天你們多跑幾個地方看看,最好是找找看,有沒有賣碎布頭的地方。如果能找到制衣廠、布廠這樣的廠家,去找他們要處理的布塊是最好的。千萬別去供銷社買,太貴了。”

王奶奶說道:“放心,這個交給我,明天我就出門找去!”

王雪鵬,“奶奶我跟您一塊兒去!”

王奶奶愛憐地說道:“你呆在家吧……”畢竟跛了一條腿,不方便。

王雪鵬,“別看我跛,以前我一天要走上三四十裏路呢!奶奶您對京都不熟悉,我和您一塊兒去!”

王奶奶拗不過他,只得應下。

桃桃見已經交代清楚了,就說要回去。

王冰鳶也交代了奶奶和弟弟幾句,跟著桃桃、宋秩和張靈芝一塊兒回了學校。

在學校門口,桃桃和王冰鳶、張靈芝分了手,和宋秩去了他的單身宿舍。

桃桃知道,宋秩在王冰鳶家壓根兒沒吃飽,因為她也沒吃飽。

“宋秩,我在你這兒洗了澡再回去,去我宿舍那邊洗澡還得排隊去拎熱水。你先煮個掛面吧,臥兩個雞蛋進去,等我洗完澡回來,我們就一起吃面噢!”

交代完宋秩,桃桃把一直溫在爐子上的那鍋熱水倒進錫桶裏,找出換洗的衣裳、拎著熱水去了六樓的女生宿舍旁的輿洗室洗澡去了。

她還洗了個頭。

舒舒服服洗過澡、澡了頭,桃桃這才拎著洗好的衣裳下來了。

進宋秩屋裏的時候,桃桃下意識地掃了一眼擺放在門口裝垃圾的撮箕,看到裏頭有三只雞蛋的蛋殼。

她也沒在意,推門而入。

宋秩也已經換過衣裳洗過澡了,短短的寸板頭濕漉漉的,眼眉溫潤容顏俊美。

“你這麽快就洗過澡了?!”桃桃驚嘆。

他微笑,“我頭發短,”然後坐在飯桌旁拿著筷子攪拌面條,又柔聲說道:“得快點兒吃面,不然面就坨了。”

“就來!”桃桃說道,“我把衣裳晾一晾。”

她畢竟是個年輕姑娘,不好意思把換洗下來的衣裳掛到外頭去,只好把濕衣裳掛在屋裏。宋秩換洗下來的衣裳也掛在門口處,桃桃把自己的衣裳和他的衣裳並排掛著,說道:“咱們還缺一個晾衣裳的架子,下面還得帶個水槽接水才行。”

宋秩“嗯”了一聲,目不轉睛地看著她晾衣裳。

不甚明亮的屋子裏,被他用椅子和衣撐子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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